周林走进了香菱的家中。里屋中的香菱和林小猫正嬉笑打闹,见此,他重新来到了威武城的街道上,他来到威武城中最繁华的地段,道路上不时走过穿着甲胄的士兵。他来到了怡红院,那门口两边各自站着手持钢刀的大汉,他走到他们的面前,手轻轻挥了一下,檐下吊着的红色灯笼爆成碎片,慢慢落下来了。然后他用手拍了拍他们各自的肩,摸到了冬天里的金属,那是微微的刺痛感。两名大汉这时让开了一条道路,他走了进去。高堂上的威武城城主看见周林出现在门口,他听不到周林走路时发出的声响,于是他对旁边的侍卫挥挥手,侍卫在他的右侧摆上了蒲团美酒,周林走上去,坐了起来。
周林重新来到了威武城的街道上,纷纷大雪下的人们缩着脖子脚步匆匆。现在他向高高的城墙走去,雪打在他的大衣上,滚落下去,他享受这样的感觉,他感觉到一种真实,欲望使人真实,他这样想着来到高高的城墙面前,他的手摸着城墙上森厚的冰,那是寒气一点一点侵入手指,于是他跃起来,摆脱了引力,滑到城墙上,城墙下是挤在一起的难民,吊桥上结了冰的尸体形态各异,河里漂浮着各种死了的动物。
当时威武城城主需要一个理由,一个开城门的理由。
周林慢慢地浮在空中,一百二十年的内力在身子里流动着,他慢慢地浮着下了城墙,他来到红漆城门前。那是踏雪无痕。他的袖管晃了一下,一股气劲窜出来,粗大的铁锁便成了两截,然后他浮着走了。那时数十位穿甲胄的士兵拥了过去,过去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城门。
周林来到了怡红院,他这次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找到了威武城主,他对他说,我需要一把刀。书房中的威武城主什么也没说,一位侍女从他的胯下起来,穿上了衣服,来到周林的面前说,跟我走吧。
那是一条弯曲着的地道,随着侍女的脚步声的到来,墙上的油灯逐渐亮了,随着侍女脚步声的远去,油灯慢慢地灭了。
周林和侍女走进了一间屋,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兵器,中间摆着一个木架,架上是各种各样的刀,侍女靠在门上抱着肘说,你自个儿看吧。周林把手伸过去,气劲从手指出来,窜进金属里,架子上的刀纷纷飘了起来,其中一把持续不断地擅抖。那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刀。周林牵引着透迹斑斑的刀问,有磨刀石么。侍女指指架子左边的一块灰色大石,周林夹着锈迹斑斑的刀走过去,刀在石上反复摩擦,侍女舀了一瓢水,铁红的水慢慢在石上流下去,滴落在地。周林就这样磨着刀,直到刀颤抖着发出刀鸣声。细长的刀身吞吐着寒光。
那刀浮在周林的身边,周林向陈家走去,陈家那天大摆宴席,陈家院子里两个新婚之人行跪拜之礼,周林这时候向陈家走去,他在风雪交加之夜来到陈家门口,两个凶恶的家丁拦住了他,家丁看见一把刀浮了起来,然后他们看见自己的脖子喷出一条血线,周林走了进去,漫天的飞雪打在他身上,打在一层透明的内气上,发出了响亮的滋滋声,好像热水抛洒在雪地里,陈家所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,陈家家主飘了出来,一位家丁递上一柄剑,那剑同样飘在陈家主的身边。他对周林说,整个陈家只有我是先天镜,我那孙儿先天有疾,我愿交出所有的家产。周林点点头,表示理解,陈家家主见此,飘向了周林,那剑也飘向了周林。后来据威武城的说书人说,那日的天空中,金铁的交接声像重重的浪涛一样一浪强过一浪,陈家一夜之间灰飞烟灭,打更人在凌晨时分发现了陈家尸横遍野。
这天,泥村村长的儿子来到香菱家,他在院子里大叫小娘子,没有人应,于是他走到了香菱的闺房前,敲着门喊小娘子,小娘子,小娘子。可是香菱的闺房无动于衷,一片寂静,他揣开了那雕花木门,他看见了一条幽长的通道,一股阴风吹过来,他打了抖,他发现通道两边窗子是大开的,忽然一只猫从通道里走了出来,他听到了恐怖的猫叫,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跑开了。
那条幽长通道的尽头,周林正在香菱的肚子上起伏不定,他潮红的脸松下来时穿上了衣服。窗子外边一群野画眉声声叫唤着,他的目光来到了窗子的雕栏上,那儿有几根碎发和一些衣服的碎片,他想也许曾经有一位女人长时间地倚在窗子上,离开时留下了断裂的头发,于是他穿上鞋走了出去,泥村村长的儿子看见了他。
泥村村长在雪里瑟瑟发抖着走过来,他对周林说,泥村的人全死了。然后他就走了,两只干枯的手伸进了袖管里。
周林看见一位老人躬着走向威武城外的漫天大雪,老人的右边是他的儿子,左边是一个女人,也许是他的儿媳,周林这样想着回到了香菱的屋中,林小猫玩着蛐蛐儿,她爹爹的死亡使她整日沉浸在一种失神的状态里。现在她用疲惫不堪的眼睛看着周林,周林问她,你昨晚熬夜了。她摇了摇脑袋,于是他不再关注她,他走到香菱闺房中,香菱没有穿衣服,她裸体躺在透明的帐子里,一只苍蝇飞过去盘旋着,冬天里的苍蝇?周林想,他手指弹出一气劲,气劲滑着到苍蝇身上,发出了金铁之声。香菱的一只手伸了出来,手上戴着绿色的翡翠,她对周林说,我好累呀。周林这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,因为香菱的气息正慢慢弱下来,他走上去掀开了透明帐子,那是一堆发臭的骨头,手腕上还戴着绿色翡翠。周林捂住鼻走了出去。他看见天空流血了。流血的天空。他发现林小猫不见。

